C?3;同学共创

  前沿 · 探索 · 反思

  

  前言

  近日,一场“真气”引发乱战,中国科学院院士头衔,曾经任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校长、南方科技大学创始校长朱清时院士和科技界众位发生争执,全因朱院士在北京中医药大学的演讲《用身体观察真气和气脉》表示,真气经络可能存在,但需要用新方法来研究。众多科学人士义愤填膺,认为“大科学家宣扬伪科学”,全是伪科学。

  

  朱清时,1968年毕业于中国科技大学近代物理系,1991年当选中国科学院院士,2003年当选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1998~2008年任中国科技大学校长,2009~2014年任南方科技大学校长。

  曾在美国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和麻省理工学院做访问学者,英国布鲁克海文实验室和加拿大国家研究院作客座科学家,法国格林罗布尔、第戎和巴黎十一大学作客座教授,芬兰赫尔辛基大学客座教授,并作为英国皇家学会客座研究员在剑桥、牛津和诺丁汉大学工作。他获1994年海外华人物理学会亚洲成就奖、《光谱化学学报》设立的汤普孙纪念奖、安徽省2000年度重大科技成就奖、2005年国家自然科学重大成就二等奖等。

  英国皇家化学学会会员,曾获英国诺丁汉大学、日本创价大学名誉理学博士学位。

  近年来,致力于比较研究现代科学与佛学、中医。“物理学步入禅境”“再谈物理学步入禅境”“量子意识”和“禅定与真气”等一系列文章广受社会关注。

  

  朱清时在北中医演讲

  我用身体观察真气和气脉

  

  壹

  真气和经络之谜

  多年来我一直在疑惑:现代许多人用科技手段观察不到真气和气脉、经络,为什么古人却观察到了?后来才知道,古人是用身体观察真气并发现经络的。他们的身体比我们普遍灵敏得多,而且比我们会使用。上千年的时间里,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反复观察真气运行之后画下经脉图。现代人已很难用身体作此观察了。科技手段虽然先进,但是目前仍不足以观测人体的这类深层活动,特别是与意识有关的行为。

  过去的十多年中,我一面学习与人体有关的医学和生物学知识,一面努力用自己的身体观察真气,以求用现代的科学语言来更准确地讲述真气和经络。下面简述我所用的方法、观察到的现象,并讨论可能的解释。

  

  贰

  所用的方法

  我通过禅定来升起真气,以便观察它。

  什么是禅定呢?佛典《智度论》曰:“一切禅定,亦名定,亦名三昧”。关于禅定,一个常见的说法是:“入定”就是你“专注敏锐而不去想”(《人的意识》,Susan Blackmore著,耿海燕等译,2008),或者是“一念不生全体现”(唐代张拙“悟道诗”)。这种看法并不准确,任何人都不可能“一念不生”,因为一切事物都会“静久生动”、“阴阳互变”,甚至佛法认为法界都会动念而转成阿赖耶识。入定的更准确理解应是达摩祖师所讲:“外息诸缘,内心无喘,心如墙壁,可以入道”,就是要使心如墙壁,隔绝内外,自己专注地观想一正念,或者不去关注任何念头,放它走,自己留在本觉中。

  2004年起,我每天用一些时间练习《达摩禅经》中的安那般那呼吸法门。首先练“心息合一”,具体做法如下。

  “修行于鼻端,系心令坚住。先数从一起,如是乃至十。修行顺此数,便得功德住”。修炼时关注鼻端來往的出入息,呼出气时心里默念“一”,然后吸入气;再呼出气时心里默念“二”,然后又吸入气;如此往复,一直数到十才成功,然后又重头来。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我练了十年才能勉强能一次数到十。这样做把心息牢牢地拴在呼吸上,但是心念專注地看住呼吸(息),是輕鬆的,不是綑绑,只是看住它。正如佛陀的比方,就好像放羊一樣,一群羊在草地上吃草,看羊的人并不约束他们,只是眼睛看着。

  我们知道,大脑神经元每时每刻都在新陈代谢,每分钟都会更换大约一百万个神经元细胞,它们都会重新建立连接。可以说大脑不断在重塑。 “用进废退”原则影响着大脑重塑的方向,“心息合一”的训练有利于形成一些特殊的神经元链接组,它们可能使大脑更安静和敏锐,容易感知真气、气脉这类新东西。

  做到了心息合一,沒有雜念妄想,身體就开始發生一些反應和變化。《达摩禅经》讲是“息轻重冷暖,软粗与涩滑”,即八种觸受(八觸),冷、煖、輕、重、柔軟、麤、澀、滑。其中“麤”是什么很难理解,后面我体会到气感成团后,在柔軟中还有发硬的感觉,才知道它可能是这个意思。

  呼吸調好,妄念意識清淨,定境就到来(“意寂止摄来”),这时“身中清凉起”,这个清凉不是外来的一股凉气,而是内心的清凉,它无法用语言讲出来的。如果我们一天到晚都在繁忙操心,叫“热恼”,清凉就是与之相反的状态。这个清净凉爽的感觉舒服得很,不仅心里无杂念,而且身体也处于上佳状态。《达摩禅经》说这就是入定的境界。 “修行正住已 种种观察风” ,即修行达到“止”的境界,就起观了,体内会起来的种种风(真气)。

  到这个时候,我还不确定这些感觉是不是心理暗示产生的作用。长期练习“心息合一”,会使大脑重塑,使大脑更敏锐,并产生一些新图像,那么在入定的境界中感觉到的真气,会不会只是一种心理暗示?还是身体的其他部分真的发生了变化,而现在更敏锐的大脑可以感觉到?

  如果真气只是一种心理暗示,这也很好,毕竟对身心有好处,但是这样的禅定就只是一种心理学行为;如果禅定升起的真气使身体的其他部分发生了实质变化,禅定就不止是一种心理学行为,而且也是生理-物理行为。

  2014年我卸任公职,才真正安静下来。以前的安静是表面上的,内心深处的潜意识并未安静,时常有某个事情要出问题的念头冒出来,使心不安;而且不能彻底摆脱贪、嗔、痴。现在没有事了,想管事也没有用了,心真正安定了;而且没有攀援对象,贪、嗔、痴也消失了。真正安静下来后,发现禅定时的气感去粗浊变细清了,容易聚集起来。

  入静,调呼吸,意守气海,可以把全身的气聚集在那里,形成一个有力度的强气团,在气海慢慢地飘。意念可以操纵这个气团,但是当意念让它停留在气海时,它会在气海憋一会儿后会突然爆发,不受意念控制地上涌,沿脊柱(中脉)上行,这说明它并非心理暗示;

  气团到腰锥时,有热辣辣痛感,但很舒服;到大椎时常常被堵住,感觉挣得筋骨格格响;进到枕骨处也常这样;这时细调身体姿势,常有助于气过关;气到眉心轮,又会被堵住,这时会挣得头大幅度摇动,有些气能通过然后到达百会,像要把那里的板结的东西挣裂开来;

  气感更强和更安静时,可以感觉气团的路径中心像有一根细管(正好与脊柱中心一致),像电线一样,从气海连到头顶百会,气就像电流一样上下运动,气团的中心是个小球,它行经的管道位于脊柱的中心,细若麦秆,这正是脊髓的位置,这时小球的运行是不受阻的。

  所有的气感当然都是大脑产生的图像,但是真气气感不是心理作用,而是真实的生理现象。大脑中产生的气感,不是虚拟的图像,而是根据接受到的相应部位的真实信号加工出来的。因为真气可以违反意念而自己运行,而且真气可以产生显著的生理变化,例如:“入定”时感到“乐”-极大的快乐;“热”-身体发热;无论修炼时生理感受多强烈,事后都会身体轻安,感官敏锐,智力提高。

  叁

  发现了什么?

  我们知道,人体的任何感觉(包括真气气感),都与人的神经系统密不可分。因为我们身体的每个细胞都与神经元的突触相连。例如,当某个细胞出现炎症分子,就会刺激迷走神经,使其发出信息神经信号,传递到大脑;然后,大脑判断后,通过运动神经,把指令神经信号反馈给最初发出信号的组织,使该组织停止合成统称为细胞因子的其他炎症分子,并通过制造“药物”来控制细胞,从而达到治愈的目的。

  因此真气的气感:冷、暖、轻、重、坚、软、涩、滑(还有酸、痛、胀、麻、痒),都是相应处的神经元被触动时,大脑在接受它们发出的信号后产生的图像;真气(“风”)流动,表明身体相应处的神经网络交替连续被触动;禅定时常有身体全部或部分消失的感觉(“空”),是你的身体全部或部分的神经网络处于未被触动状态。 由于神经元遍布全身,它们的突触分布更是一团乱麻。但是身体的高效有序意谓着传递信号的网络可能会有各种“干道”,就像各种等级的公路一样,它们就是真气的经络或脉道。如果用科技手段证实了这个猜测,真气和经络之谜就会解开。

  如果经络或脉道是神经网络的干道,中脉就是主干道。图1是人体神经系统示意图。全身神经网络的主干道位于脊柱,上通大脑,与中脉的位置一致。此外,气海位于脊柱末端、大椎位于颈部末端,正是神经网络的密集处。

  

  图1 人体神经系统示意图。

  人体全身的神经元及其连接不断在重塑。每时每刻,你的大脑都在新陈代谢,每分钟都会产生大约一百万个神经元细胞,它们都会重新建立连接,大脑不断在重塑;在重塑中“用进废退”,就像长期弹钢琴、拉小提琴、学习外语可以改变特殊脑区的构造和功能一样,长期观想可以在大脑中产生巩固的形象。与大脑神经元一样,全身的神经元及其连接也都在不断重塑,“心息合一”和气注中脉的训练,可能改进中脉状况,并带动全身。

  2009年,丹麦科学家用高清晰度MRI,不但看整个大脑,也看整个脑干和小脑。他们发现(Vestergaard-Poulsen P., et al,Neuroreport 20:170-4, 2009):长期禅定也能改变脑干的构造,改善心肺和其它自主神经系统功能。

  

  图2. 气注中脉时,就像用意念按摩脊髓和大脑,

  可以使其状态越来越好。

  正确地锻炼身体,可以使身体越来越好,甚至常人不可企及的能力;正确地锻炼中脉(脊髓和大脑),可以使中枢神经元越来越健康,它们之间的连接越来越通畅,不仅可以增进身体健康,更能增强智力和认知能力,如果有人因此得到了常人以为神奇的能力,也是可以理解的,从这个观点看,禅定的奥秘之一是否就在这里呢?

  肆

  真气是什么?

  读完上面这些,有人会想:你讲的都是真气的气感,它们说明相应的神经元被触动,触动神经元的东西就是真气,但是真气是什么?

  就像有一片竹林,我们听见哗哗声就说风在吹,但是风是哪来的?

  又如图3中的这个游行队伍,能走出如此壮丽的队形,必定有人发出信号指挥,他是谁?

  

  图3.游行队伍要协调一致地行动,

  必定有人发出信号指挥

  大量神经元要协调一致地行动,必定有信号在指挥,这些信号从哪来?

  我们的身体包含大约50万亿个细胞,一个细胞由大约由20万亿个原子组成,人体是由大约10的28次方个原子组成,它们的运动都遵循简单的物理定律。有生命的实体与无生命之物有所不同,在于它们有意识。因此可以说,组成人体的这些原子能如此协调一致地行动,是与意识有关的信号在指挥。神经元是人体细胞的一种,因此真气或风应该是意识范畴的东西。

  意识从何而来呢?现在很多科学家认为,大脑是意识的生理基础,大脑中的千亿个简单的神经元以正确方式组合在一起,就能产生意识,即感知,思维和其它心智功能(参见《连接组》,承现峻著,2015)。因此意识就像大量水产生的波浪一样,是复杂体系在整体上涌现出的现象。然而,水能产生波浪,但是波浪是不能作用于水本身的。如果意识完全是大脑产生的,那么如何解释能用意念按摩脊髓和大脑?

  这样看来,进一步对真气的研究可能是理解意识之谜的一个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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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学界声音(一)

  叹为观止:朱清时院士用科学给巫术化妆

  孙正凡(天体物理学博士、科学松鼠会创始会员、

  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

  把“证伪”体系获得的成果,用于论证古代“崇拜体系”的正确性,如此偷换概念产生的只是“思想巫术”,有悖于科学精神。

  中科院院士朱清时关于“量子意识”“量子佛学”的文章,关于“当科学家辛辛苦苦爬上山顶时,才发现佛学大师早就在山顶上等着了”的说法,得到大量转发,成为一时流行的表达。每当讨论科学问题的时候,有不少朋友会提到朱院士的这些表述。其实这些说法是“科冠佛戴”,把科学看作了如同古代崇拜一样的巫术了。

  朱清时院士在前述文章中讨论几个概念:量子力学,意识,佛学(佛教),灵魂,物质与客观存在。如果我们看一下它们的来源和含义,弄清楚其中涉及对象的涵义,就可以发现朱院士的表述有什么问题。

  壹

  科学规律不可到处滥用

  量子力学是二十世纪以来最热门也最神秘的理论,100多年来最聪明的科学家们都把脑筋花到这里,从而发现了一个神奇的微观物质世界。在量子尺度上物质的运动规律,和我们宏观世界也就是牛顿物理学或相对论描述的运动规律是相当不同的。我们对于微观世界缺少直接体验,因此量子力学让我们难以理解而觉得十分神秘。我们需要注意的是,量子物理学属于科学的范畴,而科学规律有它成立的条件和适用范围。一旦脱离了某些条件,或者超出了范围,科学规律可能就不再适用了。

  意识,即我们大脑的神经活动(古代曾经认为是“心”的活动——心理)。现代神经生物学显然也是以物质为基础进行研究,涉及分子、细胞、神经组织、大型神经系统等多个层面。但是我们要注意到的是,在这些研究中目前尚未涉及量子力学。从基础来说,神经、大脑也是由原子分子这些微观粒子组成的,量子力学规律必然起到基础约束作用(广泛一点儿来说,这也是为什么在物理、化学发展起来之后,生物学才从博物学进入了现代科学阶段)。但二十世纪复杂性科学的发展让我们认识到,随着复杂结构的出现,我们不能把简单系统的规律直接应用到复杂程度较高的系统中,更无法用基础规律取代复杂系统的规律。这就好比不能用砖头石块直接堆积成为高楼大厦。每一个复杂层次,都有其特殊的规律需要研究。

  实际上在1930年代,量子物理学家薛定谔就在他的名著《生命是什么》里,提醒我们要注意在生物结构中“不必有大量的原子就可产生出几乎是无限的可能的排列”,这是物理学、化学和生物学的联接,也是它们之间的重要差异。因为复杂程度的差异,注定了研究基础规律的物理学家、化学家(朱院士是量子化学家)可以为生物学家提供参考意见,但无法直接出手判决生物学里的未解问题。

  所以,朱清时院士把属于微观粒子层级的量子力学规律,直接应用到大脑意识这样极其复杂的系统中,甚至断言“意识改变客观世界就是通过波函数坍缩”,这就好比建筑设计师直接跳过图纸而以建筑工程师的角色领导施工,一下子跨越了众多的复杂层级,超出科学规律的适用范围,反而变成“不科学的”了。

  

  贰

  科学与宗教的思考范式无法通约

  我们经常会听到有人把科学、哲学和宗教混为一谈,常见的说法是“科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宗教”,实际上这是对科学历史不了解的错误说法。

  科学和哲学的关系相当密切,甚至科学一度被称为“自然哲学”(科学这个词在18世纪出现众多职业科学家之后才形成)。哲学的思考方法对科学家影响很大,而科学领域的每一次重大进展也深深震撼了哲学的基本设定(远的如哥白尼革命,近的如量子力学对物质本质的讨论)。但是哲学与宗教的关系,恰恰是形成了一对矛盾,因为哲学的产生是建立自古希腊学者质疑宗教和古代神话的超自然解释、否定超自然力量的存在、以自然原因来解释世界万物和现象的基础之上的。

  宗教本身是一种古代文化的集合体,其中包含了古人当时总结的三观、风俗,智慧和历史记忆。在当时认知水平上,宗教也回答了很多问题,比如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未来会怎么样。“宗教”,这个词翻译得非常好,宗教是“祖宗之遗教”,是以古老的超自然崇拜为基础,对于神灵圣贤的神圣性是不可置疑的。虽然我们看到佛教有些机锋可以有“佛头着粪”的说法,但如果否认释迦摩尼是佛(而不是普通人),那佛教信徒还是要跟你急的。古老崇拜默认先贤是不会犯错的,尤其是创始人不会犯错,一举一动都包含高明无比的深意。比如佛祖拈花微笑,具有高深的智慧,你领悟不到是你的问题。(这就没法讲道理了啊!)

  哲学和科学的工作方式,恰恰是否定崇拜,主张质疑。科学家们不会把科学前辈看作神圣无误的,反而以发现前辈的错误为荣。学习科学也需要积累,学习前人的成果;但这种学习过程也是检验过程,任何人都可以通过检验,发现并且纠正前人认识中存在的错误。发现了重大错误,就会带来科学体系的重建。

  虽然宗教和科学(哲学)都可以说试图理解这个世界,但方法是截然不同的。面对同行或前人的想法,科学家对它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这是真的吗?让我们来检验它吧!而宗教信仰者认为一切问题都已经被教主无上的智慧解决了。在学习教主智慧的时候,他们的想法是:哇!好牛,它一定是对的,我还不理解是我太笨了,必须放弃自己的想法才能理解古人的智慧。

  所以宗教和科学形成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思考方法。宗教的教主,比如佛祖永远是最高明的,徒子徒孙只能匍匐在他的脚下,崇拜和传诵他无上的智慧;科学家们却致力寻找新的发现,认为一代更比一代强,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看到更深刻的真相。

  佛教作为一种宗教信仰,它显然是有特定教义的,比如因果报应、六道轮回、解脱苦难、涅槃、渡劫、成佛。这一切有一个前提,就是相对独立的“灵魂”的概念,也就是身心(肉体—灵魂)二元论。现代科学的发展,实际上否定了这种二元论,古人心目中那种可以变成鬼、可以轮回的“灵魂”是并不存在的。现代科学不研究不存在的东西。所以当我们看到朱院士在谈“灵魂”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他其实已经脱离了科学基础。

  佛教把世界看作“无”,把世界的本质看成人的想象即意识(在最初的印度神话中则是梵天的梦境)。朱清时院士用量子力学佐证佛学的“意识”,认为量子力学的波函数坍缩所需要的测量(朱院士误以为必须是有意识的观测者)否定了物质的客观性,“客观世界很有可能并不存在”。实际上朱清时院士在这里并没有提出新的观点,只是试图用量子力学去证明佛学的“意识”本原,但科学家并不这么看。

  作为物理化学家,朱清时院士可能忽略了尼尔斯·玻尔在1920年提出的“对应原理”。以“不确定性”为基础的量子力学规律,跟经典物理学(确定性)如何自洽,是第一代量子物理学家面临的大问题。玻尔提出的对应原理(correspondence principle)认为,在大量子数极限下(也就是有很多很多量子的时候),量子物理对于物理系统所给出的预测应该符合经典物理的预测。在讨论“量子与意识”的时候我们遇到结构上的复杂性,在这里我们遇到的是“大数”(大量)的问题。科学家给出的理解是,作为经典的确定性规律在“大量”的前提下依然是成立的,这跟在少数微观粒子情况下量子力学的“不确定性”并不矛盾。

  朱清时院士模糊了宗教和科学之间的界线,用现代科学的基础规律,去论证古人关于复杂问题的模糊猜想,这充其量是一种“量子巫术”,难言是科学的论证。

  叁

  用科学“证明”宗教存在致命危险

  朱清时院士,以及某些佛教学者,试图用科学理论来证明佛教的正确性,那么就说明他们认为科学理论具备更基础的正确性。可是,任何试图把宗教的正确性跟科学理论绑定在一起的做法,其实都是存在致命危险的,这危险来自于科学理论具有“自我颠覆”的特点。

  波普尔在他的科学哲学里早就指出,“可证伪性”是科学理论必须具备的特点。科学家们的工作,不但向前推进发现新的科学规律,也不断地向后看,重新检验前辈建立的理论。当科学家们发现以前的理论,无论是由多么伟大的科学家建立,只要存在错误就必须修改,如果存在重大错误,就需要颠覆整个系统,进行重建。因此,科学体系与宗教不同,不承认“绝对正确”。在历史上,我们已经看到,有些宗教、哲学体系采纳了当时被认为是“正确”的科学理论作为其基础,结果在科学进一步发展时发生了悲剧性的后果。

  最典型的就是我们所熟知的中世纪基督教与天文学在“地心说”和“日心说”的争论上发生的戏剧性的历史故事。

  “地心说”认为,日月五星和恒星都围绕地球运动,地球位于宇宙中心且静止不动,今天看起来它并不“正确”,但符合我们的日常经验。其实“地心说”是古希腊哲学和天文学的重要成就,在当时的观测水平和数学水平上可以解释当时看到的几乎所有天文现象。因此在一千多年的时间里,“地心说”的地位无可动摇。基督教《圣经》里对宇宙的观念其实是“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即大地是平的。当基督教学者们认识到了古希腊“地心说”的合理性(或者说先进性、正确性)之后,悄悄地抛弃了《圣经》里的“地平说”,把基督教神学(经院哲学)建立在了既符合日常经验又符合“科学理论”的“地心说”之上。伟大的希腊哲学为伟大的上帝提供证明,这是多么和谐美好的局面啊。

  可是当哥白尼从逻辑上推理发现“地心说”不合理,地球并不在宇宙中心;而伽利略的天文观测又为哥白尼提供了证据,天文科学的理论发生了颠覆式的系统重建。这时候罗马教廷就慌了手脚,“很久很久以来”的神圣说法,竟然是错误的。由于基督教错误地站队“地心说”并加持到其教义中去,于是基督教和科学之间开始了“战争”,罗马教廷把哥白尼、伽利略的著作列为禁书,而科学家尤其是启蒙时代的思想家,把教会视为敌人,看成了社会进步的绊脚石。后来的结果我们都了解,理性战胜了基督教神学,科学没有屈服于宗教。现代欧洲基督教地位与中世纪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其遭遇的重大打击在很大程度上是源于这次科学革命的争执。本来是天文学界内部的革命,却颠覆了基督教的神圣地位,这值得我们深入思考科学与宗教的关系。

  现代科学目前看来是认识世界最得力的工具,是改造世界的巨大力量,科学才在现代社会中起到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全世界都无法拒绝科学,但对于我们东方文化来说,科学毕竟是一种外来的新文化。我们对于科学的认识,可能还不够全面,比如认识到了它的“先进性”,却忽视了它的“颠覆性”。

  在当前对于传统文化的提倡中,在“国学”的热潮中,实际上很多传统迷信也借机沉渣泛起,甚至于打着科学的名义提倡迷信。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可能是很多研究传统文化的学者对现代自然科学实在太陌生了。朱清时院士和一些佛教学者也认识到科学理论的先进性,但却把科学当作了“绝对正确”,企图把佛教跟现代科学绑定在一起,用现代科学来证明和推崇佛教的“古老智慧”,殊不知对佛教来说,这恰恰是极其危险的。

  宗教本身是一种古代文化的集合体,它包含很多侧面,我们不能给宗教简单地贴标签,认为它是“错误”的,是“迷信”的,但在远古时代的认识中,包含了很多超自然的解释,比如对于“意识”(梵天梦境)和“灵魂”的崇拜,对于“神佛”的崇拜。这些“古代智慧”,是经不起现代科学思想的检验的。退一步说,即使当前我们接受了朱清时院士对佛教思想的“科学解释”,但万一(这是很有可能的)将来的科学理论发生了自我颠覆,那么当前的所谓“证明”,就恰恰成了否定的依据。

  东方文化尤其是宗教,尚未经过现代理性思想的系统,仍然是“祖宗之遗教”,对世界认识的水平,仍然是远古时代的水平。比如佛教基本教义里的那些思想,比如因果报应、六道轮回、渡劫成佛,佛教学者是否愿意接受现代科学思想对它们的检验甚至颠覆?被颠覆之后,佛教是否还是佛教?

  肆

  结语

  信仰自由是现代社会的基础之一。包括朱清时院士在内,科学家也可以信仰宗教。但科学和宗教的区分,在现代社会还是相当清楚的。科学家在科学论文里不会引用宗教思想作为论据(某些文字游戏除外),也不会把科学当作宗教信仰的基础。

  正如现代基督教依然坚守它的基本教义(宗教的特性即是如此),比如上帝的超自然存在、圣母玛利亚处女生子、耶稣死后复活等,却已经放弃了对于物质世界的解释权,从而跟科学保持安全距离。如果科学家要检验那些超自然的教义,显然基督教会是不乐意的。只要基督教会跟科学保持距离,在社会某些层面上继续执行它安抚人们的心灵(灵魂)的传统功能(比如God bless you),科学家也不会对基督教会过分苛求。

  科学是一种新的文化,传统文化在我们的社会里也消失很久了。朱清时院士这种把最前沿的量子理论跟古老的佛教思想捆绑在一起的做法,实际上是利用多数人(也许包括朱清时院士本人)对于科学和宗教的误解,发明了一种“量子巫术”,这对于科学和宗教都是伤害。

  

  科学界声音(二)

  朱清时院士为什么错了:现代物理与量子力学并没有否定客观世界

  施郁(复旦大学物理学系教授)

  近年来有一些流传甚广的言论曲解现代物理学,特别是量子力学,借以否定客观世界。其中有3篇署名“中国科学院院士朱清时”的文章——《物理学步入禅境:缘起性空》、《再谈物理学步入禅境》和《量子意识:现代科学与佛学的汇合处?》(以下统称“朱文”),在社会上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误导了公众对物理学的认识。有鉴于此,笔者觉得有义务作一些澄清。

  朱文往往用不少篇幅介绍物理学中的某些内容,这些本身可能没有大的问题,但是往往话锋一转,提出耸人听闻的观点。这种表述方式很容易使人被误导,以为朱文中的观点得到了物理学的支持。但是实际上,朱文中所介绍的物理学内容和其耸人听闻的观点之间并没有逻辑关系。

  壹

  作为振动模式的基本粒子是客观实在

  朱文提到,在弦论中,组成物质世界的基本粒子是弦的振动模式,从而据此声称“物质不是客观实在”。

  弦论是一种高度数学化的猜测性理论,有些物理学家希望它成为统一自然界基本力的理论,但是弦论目前还没有得到实验的支持。不过,现代物理学已经揭示基本粒子是量子场的激发,或者说振动模式。

  基本粒子是场或者弦的振动模式或者说激发,不代表它们不是客观实在,只是说它们超越了牛顿力学的粒子观念,使得客观实在的内容更丰富更微妙。另外,基本粒子还服从量子力学规律,也不能否认它们的客观性。

  事实上,自然界存在很多层展现象,涌现出的规律不能简单归结于组分的基本规律,而是展现出新的层次。比如固体的振动虽然基于原子,但是表现出振动模式的行为。在量子力学中,这个振动模式被称作声子,因为它表现出粒子的行为。基本粒子的情况与之类似。

  弦也好(如果将来被实验证实),量子场也好,作为它们振动模式的基本粒子也好,物质在各个层次上都是客观的。这就好比生物体由细胞构成,细胞由原子构成,难道细胞和生物体就不是客观实在吗?

  贰

  朱文关于量子纠缠的讨论是严重错误的

  朱文将左右手套说成量子纠缠的例子,而且提到“纠缠一方得到的任何信息,另一方也会马上得到,不需要信息传递”,以及“如果两个地方的物质处于纠缠态,纠缠的一方的所有信息可以瞬间传递到纠缠的另一方去,这种传输没有时间空间的限制,是瞬间传播的。”这种说法是严重错误的!

  如果将两个手套分别给两个人,其中一人根据自己手套是哪一只,立即知道另一个人收到哪一只。这种关联恰恰不是量子纠缠,手套是左是右是事先完全确定的性质。

  量子纠缠是指两个粒子之间的量子态不互相独立,而量子态是微观粒子的一个几率特性,物理量不是事先给定的。尽管如此,如果纠缠一方不将得到的信息传给另一方,后者是不会有任何察觉的。量子纠缠并不会导致信号的瞬时传播。

  朱文还说:“对A光子施加的任何作用或给它的任何信息,B光子都马上得到。如果把这本书的全部信息作用于A光子,那么B光子也马上得到。这就是量子隐形传输中,最后的B点得到的是和原来完全一样的信息。”这也是完全错误的!

  如果没有两地的通讯,给予A光子的作用或信息,B光子是绝不会得到的。在量子隐形传输中,A光子和C光子处于一地,由甲控制;B光子处于另一地,由乙控制。A与B纠缠,C处于大家都不知道的量子态。甲对A和C进行某种测量(由此C与A纠缠起来),并且将结果通过通信手段告知乙,乙据此对B作一个相应的操作。结果使得B光子的量子态转变为C光子原来承载的量子态。

  在这个过程中,关键的一步是,甲必须将其测量结果通知乙,这是不能瞬时完成的,而是受到物理定律的限制,比如不能超过光速。

  叁

  不能从量子态塌缩问题得到

  “客观世界是一系列复杂念头造成的”

  朱文介绍了量子力学中的量子态塌缩(或称坍塌)问题,以及个别物理学家关于它由意识导致的假说,但是却称之为“量子力学界的共识”,进而宣称“意识是量子力学的基础”,乃至“量子力学发展到这个地步,居然发现人类的主观意识是客观物质世界的基础了”, “念头产生了‘客观’,念头就是测量,客观世界是一系列复杂念头造成的”云云,则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说法。

  在量子力学中,测量量子系统的某个属性时,它的量子态就随机“塌缩”到明确具有这个属性的量子态之一。而在测量之前,量子态的演化服从薛定谔方程,是决定论的。有些物理学家不满意量子力学中存在这两种不一样的过程,尝试将测量仪器和被测量系统作为一个整体用薛定谔方程描述,这个测量仪器又被另一个量子测量仪器所测量,如此推广下去,直到将意识作为最终的仪器而实施随机塌缩。这种说法只是个别物理学家的一个假说,而绝非朱文所说的共识。

  关键是,在这个假说中,量子态只是观测者关于量子系统的知识或者信息,而并不是客观的量子系统本身,所以意识改变的只是关于客观世界的知识或者信息,而不是客观世界本身。所以朱文的结论的错误之处就在于将关于世界的知识与客观世界本身相混淆。

  即使意识参与测量导致的塌缩(先不谈这个假说的不合理),它也没有参与薛定谔方程所描述的量子态演化。因此朱文所说的“意识是量子力学的基础”是完全错误的,而“量子力学发展到这个地步,居然发现人类的主观意识是客观物质世界的基础了”乃至“客观世界是一系列复杂念头造成的”,则更是毫无根据。

  肆

  将物理学内容等同于哲学论断是牵强附会

  根据弦论、量子态及其坍塌、宇宙大爆炸,朱文声称“物理学步入缘起性空的禅境”,还将宇宙起源最终归结于佛学里的法身或“心”。朱文还说,不作实验,不作推理,通过禅定就能认识真理,声称“科学家千辛万苦爬到山顶时,佛学大师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佛学里有些哲学论断具有一般性和抽象性,放之四海而皆准。按照朱文的思路,不管科学家到达哪里,都可以说佛学大师在那里等候多时。这种牵强的联系没有意义。

  科学通过实验和逻辑探索未知,既大胆假设,更小心求证,从而不断进步。

  朱清时回应争议讲座:

  真气经络需用新方法研究

  

  6月10日,中科院院士、南方科技大学前校长朱清时在北京中医药大学举办了名为《用身体观察真气和气脉》的讲座。他表示,真气经络可能存在,但需要用新方法来研究。

  讲座引起舆论争议。外界诧异于一位拥有中国科学界最高荣誉的院士在年过七旬后转而研究中国传统文化。

  之后,《像朱清时这样的大科学家为何就轻易相信了伪科学?》《叹为观止:朱清时院士用科学给巫术化妆》等文章在网络上广为传播,质疑他的观点。

  6月15日上午,就外界的批评,朱清时在中国科技大学办公室里对新京报记者作出回应。他惊讶于外界激烈的反应,但也坦然:“我知道一个新东西刚出来的时候,往往不被人所理解,而且新东西刚出来,就像一个新生婴儿一样。”

  这不是朱清时第一次被质疑。去年,朱清时发表文章称,人类的主观意识是客观物质世界的基础,客观世界很有可能并不存在。今年4月,中山大学天文与空间科学研究院院长李淼撰文质疑了朱清时的上述观点。

  面对新京报记者,朱清时没有就具体的物理学问题做出回应。他说,他希望用科学观点寻找佛学、中医学等传统文化的重要部分有无合理之处。

  壹

  “有些出乎意料”

  新京报:你做讲座之前,有预料到大家的反应吗?

  朱清时:这件事我确实比较吃惊,我有思想准备,因为任何新东西都可能遇到很多质问,但10号在中医药大学的讲座引起这么大面积的质疑反对,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新京报:你曾说过一句话,科学家千辛万苦爬到山顶时,佛学大师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很多人无法认同这个观点。

  朱清时:这是句形象的话,但是这句话并没有说科学不如佛学,只是在到达山顶的速度上,佛学大师很快,科学是一步步修路上去。科学家们到山顶了,其他人都可以跟着到山顶;佛学大师到山顶,其他人上不去的。

  比如,传统文化早就想到人可以飞到月亮上去,但是,科学之后逐步造出飞船,飞到了月亮上。

  新京报:有的文章认为你研究的是伪科学,甚至是巫术。

  朱清时:我很坦率,我知道一个新东西刚出来的时候,往往不被人所理解,而且新东西刚出来,就像一个新生婴儿一样,现在遍身都是缺点,但是他的价值又在于他的生命力。

  即便我没有受到伤害,但是,当有些人用上“巫术”这类刺激的词,研究、学习中医的群体却受到极大的侮辱,佛学信徒们也受到极大的侮辱。这几天,有中医药大学的学生很无助地留言,说中医很多成就,外界这样说,他们心里很难过。

  新京报:你希望大家来讨论这个话题吗?

  朱清时:清华大学物理系教授王向斌4月写过一篇,这是一个真正的、好的科学家表态。我欢迎像王向斌这样的讨论,只有这样的讨论,大家对科学的理解才能更进一步。科学需要讨论。

  我也觉得还要分清是非。中国佛学家和中国院士花力气去力挺传统文化,哪怕这个力挺一时还做不完,甚至力挺得还有些错误。

  我现在力挺中医经络,我知道我离真理肯定还很远,但是如果我不力挺,后面大家都不开这个头,中医经络的科学原理就很少有希望了。

  新京报:有人认为,你以科学家的身份对外讲中医、讲佛学,模糊了科学边界。你怎么看待这种说法?

  朱清时:我认为科学的本质只是重事实讲道理。我作为科学家,是中国的科学家,科学家也可以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粉丝,这两者有矛盾吗?现在看到的言论,使我觉得一些人缺乏作为中国人的文化自信。

  如果大家都不太容忍新思想,不太宽容新的东西,一旦有自己不理解的新东西,好多人就群起而上,想把它给打掉,这样一种心态会使创新能力不足。

  贰

  “真气经络很难被理解”

  新京报:什么是真气?

  朱清时:中医最核心的问题就是经络和真气,但真气和经络很难被理解。

  我们的身体包含大约50万亿个细胞,一个细胞由大约20万亿个原子组成,人体是由大约1028个原子组成。这些原子能如此协调一致地行动,是与意识有关的信号在指挥。

  意识从何而来呢?很多科学家认为,大脑中千亿个简单的神经元以正确方式组合在一起,就能产生意识,即感知、思维和其他心智功能。因此意识就像大量水产生的波浪一样,是复杂体系在整体上涌现出的现象。神经元是人体细胞的一种,因此真气应该是与意识同范畴的东西。

  新京报:但是目前没有科学依据证明“真气”存在?

  朱清时:科技手段虽然先进,但是目前仍不足以观测人体的这类深层活动,特别是与意识有关的行为。

  我知道用现代科学无法理解真气和经络,很多人没有检测出来,就说这是假的。但是中医经络自古代一直到现在,基本上是通过个人用身体感觉到的。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反复观察真气运行之后画下经脉图。他们的生活总体上简单得多,杂念和烦恼少得多,身体比我们灵敏得多。

  这个道理,现在有很多狭隘的人不理解,因为不是任何人都感觉到的,只有练了,才可能感觉得到。身体的噪音太大了,也感觉不到。

  新京报:你自己也能感觉到吗?

  朱清时:2004年以后,我也开始学习禅宗,就是心息合一,以期通过此来达到定境,升起真气,以便观察它。

  做到了心息合一,没有杂念妄想,身体就开始发生一些反应和变化。呼吸调好,妄念意识清净,定境就到来,即“意寂止摄来”,这时“身中清凉起”,这个清凉不是外来的一股凉气,而是内心的清凉。

  如果我们一天到晚都在繁忙操心,叫“热恼”,清凉就是与之相反,清净凉爽。这感觉舒服得很,不仅心里无杂念,身体也处于上佳状态。《达摩禅经》说这就是入定的境界。“修行正住已,种种观察风”,即修行达到“止”的境界,就起观了,体内会起来的种种风(真气)。

  身体是我们观察世界的工具,所有科学仪器都是身体的延长,只要能排除心理作用,区别开客观和主观,身体也是一台好的观察仪器。

  新京报:入定之后是什么感觉?

  朱清时:所有气感当然都是大脑产生的图像。然而我所感到的真气不是心理作用,不是大脑虚拟的图像,因为真气可以违反意念而自己运行,而且真气可以产生显著的生理变化。

  “入定”时杂念很少,即使出现,也如浮云般轻轻飘过;身体无论发热还是清凉,都感到十分快乐;无论生理感受多强烈,事后都会身体轻安,感官敏锐,智力提高。

  新京报:过去你在任职中科大、南科大校长的时候,你有没有通过禅定静心?

  朱清时:当然了,当你心很乱、情绪化的时候,你会做错事。当遇到重大事务时,我都会努力让自己静下来,让头脑清楚,然后再来决策。

  新京报:进入状态需要多久时间?

  朱清时:就看状态了,我现在已经很熟练了,一二十分钟就可以了。

  叁

  “科学不会教人行善”

  新京报:你为什么会研究中医?

  朱清时:2004年,国家正在扶持中医科学发展,中医界开始讨论如何规划学科发展,邀请科学界的人讨论。我那时是中科大校长,专业是物理化学,应邀到北京做了报告。

  中医之所以跟西医不一样,因为中医是研究人整体的复杂系统,西医是还原的方法,把人体分解为细小单元。

  要怎样用科学理论来把中医的科学概念讲清楚呢?这十来年我其实心里一直把这件事作为我的使命。2014年卸任南科大校长之后,我就开始在认真想这个问题。

  新京报:研究医学与你的经历有关吗?

  朱清时:我上世纪40年代出生,那个时候根本没有西医。在我印象里,在我10多岁以前,七个兄弟姐妹从来没有进过医院,谁生病了,都是我母亲去找一些中草药来给我们吃,所以我从小就知道中药小方是中国人维系健康的一种重要手段,肯定不是伪科学,不是骗人的。

  新京报:除了中医,你还研究佛学?

  朱清时:佛学和中医都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内容。复兴中国传统文化是中国梦最重要的一环。

  比如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孝、善、慈悲这些品质,就是要人做好人,我们在年幼时都听过这些佛学的故事。

  新京报:有人提出,让科学的归科学,宗教的归宗教,才是宗教和科学相处的最好方法。你怎么看待这个观点?

  朱清时:我说的这个佛学不是宗教,一般人都理解错了,包括社会上各种评论。宗教是一种社会组织形式,佛学是一种学问,它是一种思想和文化,它本身并不等于社会组织,有人把这个组织起来奉佛学为宗旨,就变成了宗教。

  这跟科学正好相反,科学是每一个人做什么变化都要署上名,这样好,这样责任清楚。但是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名利之争就变大了。

  新京报:你这一辈子都在研究科学,你之前所有的身份都是和科学相关的,为什么会从科学转到佛学、中医等传统文化领域?

  朱清时:我在科学界奋斗了几十年,退休之后,我开了微博,我的第一条微博是说:“朝闻道夕死可矣。现在我终于静下心来,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闻什么道呢?就是社会和人生之道。把人应该如何活着的问题想清楚,中医关乎济世,佛学为人必须行善提供理由。我知道科学很伟大了不起,但是科学不会教人行善。

  新京报:你什么时候开始思考这些问题?

  朱清时:我对中国佛学有一种内心的尊重。佛学教人行善、教人畏惧因果,对社会是一件好事。我是一个自然科学家,我也很想用现代自然科学发展的各种成果、和佛学当初预言的自然界的各种情况,两者联系起来,做一个对比。

  2004年,我去拜访南怀瑾。我谈我的担心,我很担心,科学这么强大,人心若没有制约,社会就有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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